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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樊籠 並非所有東西都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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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盈未在自己家中磨蹭得讓劉玥等待太久, 所以她們到得並不遲,比劉玥開始定下的宴會時間還早些。

然而其他被邀約來與宴的世家貴女們來得更早,以至於曹盈與劉玥仍是最後到的。

二人被仆人引著經長長的游廊行入後院。

這處宅邸是劉徹賜給劉玥專門賞樂宴會用的, 周遭自然都是布置精致的造景。

艷麗爭芳的花植都是特意移植來的, 連各自擺放的位置都是針對視覺上的美感設計過的。

而枝頭嘰喳的鳥雀也都是府中養鳥人□□出來的,聲色婉轉又與人親近。

劉玥只舉起手模仿了一下鳥鳴聲, 便有小巧的黃鸝落在她指尖。

“真乖。”劉玥拿手指梳了梳她的絨羽,便又聽了它動聽的鳴聲。

她側臉笑向曹盈道:“盈姐姐也該多來我這兒玩玩, 你瞧瞧,這麽聽話的鳥兒你從前沒見過吧。”

曹盈瞧著這只美麗又聽話的雀兒, 微微擰起了眉頭。

這只黃鸝鳥因是被養鳥人精心養著的,與曹盈從前見過的黃鸝鳥有很大的不同。

它的羽毛顏色頗為鮮艷,整個身子更是一塵不染, 翅羽花紋極美。

甚至它的身上都沒有一點鳥類自帶的泥土腥氣,反而是帶著花露的芳香。

幾如匠人制出的絕倫假物。

如果不是它歪著腦袋, 綠豆似的小眼咕嚕咕嚕動著, 曹盈大約真的要將它當作是假鳥了。

周遭鳥語花香,只是這鳥語花香卻完全是刻意營造出來的,處處透著虛假感,這讓曹盈覺著有些不適。

與其說這裏布置得像是世外仙境, 倒不如說像是一個更大、更足以迷惑其中住客的樊籠。

因此她沒有回劉玥的話, 而是偏了視線,沒再看那只黃鸝鳥。

見狀,劉玥也曉得她並不感興趣了。

劉玥只得動了動手指讓雀鳥離開, 重去挽她的手:“不喜歡也沒事,一會兒瞧瞧有沒有言談與你投緣的。”

曹盈輕輕吐出一口氣,雖心中不再抱有期待, 但是為著劉玥的這份心意,還是勉強笑著應了。

她們方一到,仆人就扯開嗓子唱了名。

原本熱鬧的後院立刻靜了下來。

陌生少女們的目光全部集中到自己與劉玥身上。

十幾人皆是面上帶笑,眼神中卻並無太多喜意,更多的是好奇探究之色。

在這種註視下,曹盈沒忍住瑟縮著退了一步,又被劉玥挽著拉了回來。

“這就是我曾與你們說起的安和翁主。”劉玥含笑將曹盈介紹給她們。

在場少女都聽家中父兄說起過曹盈的一些事跡,曉得她得寵禦前,立時更多出了些熱情。

一會兒,她們中地位最高,服飾最是華美的一位就走了出來,熟稔地與劉玥招呼道:“殿下與翁主的關系看著很不錯啊。”

“那是自然。”劉玥很是自傲地道:“我與盈姐姐是自幼一起長大至今的情分。”

然後劉玥又為曹盈介紹了說話的這位:“盈姐姐,這位是舞陽侯嫡系一脈的樊韻。”

聞言是舞陽侯一系,曹盈仔細打量了樊韻。

舞陽侯一脈傳承的事跡實在過於精彩,曹盈不通曉其他世家,也通過下人們的八卦完全知道舞陽侯的事跡了。

最初漢高祖所封的舞陽侯是赫赫有名的樊噲大將軍,享有封國。

只不過這樣一位出身沛縣的開國之將與呂後的關系同樣深厚。

他娶的就是呂後的妹妹,他的家族自然與呂氏家族牽扯極深。

因此在呂後死後,呂氏家族被清算,當時繼舞陽侯位的樊噲之子同樣被殺,舞陽侯的封國也被除為縣。

之後還是文帝厚道,念起樊噲是功臣宿將,不忍他的後代作為白身庶人艱難為生,便立了樊噲的另一個兒子作舞陽侯。

表明文帝針對呂後殘存勢力的行為已經打住,也算是對世家的安撫。

然而舞陽侯一系的坎坷並沒有就此終結,繼侯位的樊噲之子被家中舍人爆出沒有生育能力,讓自己夫人與自己的弟弟生下兒子。

所以他的兒子其實是不配嗣侯位的。

於是景帝時,舞陽侯的侯位再次被褫奪,侯國也又一次被取消。

還是劉徹繼位後,又選了樊家嫡系再次封侯,舞陽侯一脈這才重新恢覆世家身份。

他們這一脈承侯實際上已經名不正言不順了,這是景帝已經給出的定論。

能夠再次得舞陽侯尊榮,完全是憑著劉徹的仁慈,或者說他們對劉徹還有利用價值。

因此,他們想要維持住世家的身份,就必須讓自身對劉徹還有用,否則這個舞陽侯侯位隨時有可能再度丟失。

出於這個原因,舞陽侯一系雖說名義上也算開國至今的老牌世家,但並不如其他世家那樣自持身份,不敢為自己利益與劉徹作對。

相反,每每世家與劉徹有沖突了,舞陽侯一系都會毫不猶豫選擇與劉徹站在一邊。

他們家嫡系的女兒也被直接派出來與劉玥親近處感情。

要知道,世家嫡系的姑娘日後大約都會成一家主母,所需學的東西極多,根本是無空出門玩鬧的。

在場的這十餘人,也就只有樊韻這樣一位是出身嫡系的,其餘皆是家中庶出一脈。

也怪不得樊韻能成為她們中地位最崇的那一個。

嫡女能獲得的家中資源可不是庶出一脈能比的,地位也完全不同。

即便舞陽侯一家曾經兩度落寞,但如今他們識時務得寵劉徹跟前,家中還是很有些權勢。

樊韻說話的底氣都比其他女兒家要足不少,和劉玥的關系也更親近些。

曹盈腦中的想法轉了一圈,面上卻未透露出太多,畢竟若是提及這段不光彩的過往,就太讓樊韻難堪了。

她只是微微頷首,向樊韻致意表露了友好。

樊韻聰慧,猜出一直懶倦的劉玥突然組織起宴會怕就是為了把曹盈介紹給自己這些人。

因而即便曹盈冷淡,她也主動繼續話題,微笑著道:“翁主不常出來走動,我們從前都只得聞名無緣得見。今兒一見才曉得殿下對您念念不忘是有因由的。”

曹盈聽得出她說話的方式藏有技巧。

若是過分地誇讚,容易引發人的惡感。

而像是樊韻這樣引些流言又刻意不點明的說話方式,容易讓對話進行下去也顯得自然得多。

果然,曹盈還沒接茬,劉玥就已經忍不住道:“好你個樊韻,我都不知我與盈姐姐親近能有什麽原因,你且說出個因由來,若是不叫我滿意我可要罰你。”

“翁主您瞧瞧殿下平日裏對我們多厲害,怕也就是對您時才乖巧聽話吧。”樊韻沒被劉玥恐嚇道,還打趣了她一句。

然後她才道:“說個原因還不簡單?殿下喜愛翁主當然是因為翁主貌美心善又多智,人情練達不世故。”

看得出兩人關系好,她也不吝讚美之詞,立刻哄得劉玥喜笑顏開:“你這張巧嘴確實討我喜歡,我家盈姐姐自然是處處都好的。”

話說到這裏,曹盈也不好繼續沈默著了,只得略自持地道:“樊小姐謬讚了,我沒有那麽多好處。”

只匆匆對過眼神,樊韻就看出曹盈不大喜歡這樣的場合,也是真的不願受過多稱讚。

於是她也沒再將話題引向曹盈,只三言兩語將近來京中的趣事八卦講給劉玥聽,就將她註意力全引去了。

然後她頗神秘地又向劉玥耳語了幾句,讓劉玥驚喜出聲道:“當真,你們真找著了?”

樊韻點頭,劉玥立刻就要讓她領著自己去,但思及曹盈又露出猶豫的表情。

“咱們只離開一會兒,若是殿下你滿意,很快不就回來了。翁主看著喜靜,讓她賞賞府中景色不也挺好的。”

樊韻溫言相勸,曹盈也點頭道:“玥兒你自去吧,我方才乘車有些暈乎,坐著歇一會兒也挺好的。”

劉玥又關切了幾句,這才迫不及待地跟著樊韻離開了。

因著先前樊韻一句“翁主喜靜”,也沒有人再過來打擾曹盈的清凈,終於叫她松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見劉玥仍不見回,曹盈也自顧自瞧著培植的繁花,先前閑話的少女們便又說開了,言笑晏晏間相比先前見劉玥時的笑容更多了真實。

曹盈離她們一段距離遠遠瞧著,見她們鮮活燦爛麗比繁花,也流露出了笑意。

她並非對這些奔劉玥身份來的姑娘們有偏見,這是她們出身決定的事。

家族讓她們做棋子,她們便只能乖巧來哄劉玥開心。

曹盈不欲和她們為難,但是也不想為難自己與她們虛情假意,便只能保持著距離。

既然已知身份不對等不可能交互真心,那也就不要再互相耗費心力折磨了。

她平和的心境沒有能維持太久,因為一會兒劉玥就回來了。

她懷中還抱著個看著剛剛脫奶的幼貓,背上是淡黃的絨毛,腹上與尾皆是雪白。

幾乎讓曹盈以為是自己的貓兒穿越時空重新回到了自己身邊。

但是曹盈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她的貓兒一個月前正是在自己懷裏失了生息。

無病無災,壽終正寢。

貓兒的壽歲短,它越發憊懶正是因著它走向壽歲的盡頭,曹盈早有心理準備。

當曹盈發現它開始經常消失避著人不見時,她就曉得她與貓兒的緣分快要盡了。

好在主寵二人感情深,它又通人性如識人語,在曹盈幾次尋到它請求與它共度接下來的日子後,它沒再往外避。

貓兒是曹盈與霍去病共同掩埋的,當初正是他們兩發現收養的它,如今又一起送走了它,宛如一個輪回。

曹盈難過得幾日沒說話,每每坐在床榻邊就會習慣性伸手去摸貓兒又摸個空。

不過這種悲傷她沒有和太多人分享,因為大家事兒都多,她自己也不能一直被悲傷絆著不前行。

但是她沒料到,劉玥發現自己的貓兒不在後,竟是會特意尋一只看著幾乎別無二致的貓兒回來。

她滿臉欣喜抱著奶貓過來,神色中還透著些得意,似是覺得自己一定給了曹盈一個大驚喜。

有驚無喜。

曹盈心知她應是一片好意想讓自己不再傷心,可自己心顫發疼讓她沒法再顧及劉玥的感受,逃也似的快步奔離了這裏。

劉玥不明所以,立刻就想要追,卻被樊韻拉住:“殿下,這貓兒是你要贈翁主的?”

“是啊,盈姐姐養了許多年的貓兒前些日子死了,我見她難過就想著找只一模一樣的,盈姐姐怎麽見了就逃了?”

劉玥是當真困惑,想不出曹盈逃離的原因。

樊韻卻是明白曹盈的感受,神情一下就覆雜了,可又不好對劉玥直言,只得婉轉地回道:“殿下,這世上不是什麽東西都能用替代品替代的。”

劉玥仍是不明要去尋曹盈問清,一貫順她意思的樊韻這次卻阻止了他:“殿下,您若想日後與翁主感情依舊,最好還是不要現下去見她。”

劉玥見她神色不似作偽,雖然擰起了眉頭有些不悅,但是還是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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